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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草山歲月的雜憶

1974退伍到1979年結婚旅美,短短五年,是台灣劇變前奏,也是我個人生命的轉折。除了汽車產業基層生涯磨練,卻是「香草山」從書屋到出版社、從店面經營到生產、批發全面展業的體驗。這段期間,大妹美華之外,許多重要的「夥伴」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天使。

包括早年文友黃肇基、鍾國樑、黃建興、余家錦、陳朝寶,女生們從讓店的吳照燕開始,先後幫過忙的包括孫金君、沈恬聿、李素香、唐健華跟他母親(我的乾媽)歐陽女士,然後是我的老婆林意玲。為了忠實記錄還原歷史,這些就按著記憶所及寫下來。

1974年冬,金門的北風怒吼。我依依不捨卻又等得焦急,退伍令到手都兩週了,還去走了一趟環島演習。

不捨,卻是複雜心情。因為回到台北後找誰呢?兄妹都工作忙著。工作是什麼?在哪裡?成為老兵後,在混跡通信班的有線、無線之外,也跟觀測、砲班聯成一氣,掛著車輛保養士編制,幫著輔導長搞政戰,我幾乎無所不能。唯一是沒有公假。

剛來的張兆洲大兵,適應過程中常看他週日跑金城教堂去彈鋼琴。原來他還能作曲。亂羨慕的。還跟我說他一個叔叔「認識馬路上所有的車」,讓我感覺在吹牛。從極端暴戾的士校士官,天天掛著施明德武力革命傳說,對眼下從沒順眼過的許慶祥,卻在文學的調養下變得彬彬有禮。

此外,在金門金城,雖不是熱鬧,但我在正氣日報(金門日報)跟「盤果兵」打的筆戰,從論文學到寫小說理論,被誤以為是中文系畢業的。

事實上,盤果兵就是散文小說都可以在皇冠雜誌出現的「慕植」黃建興,如今的朋措加措仁波切。這個從1967年開始的文青之旅,讓我退伍後,很快又接回去。這些「戰友」,也都是生命中巧遇的天使。不是嗎?

到台北,老同學接上。好在學的汽車。在豐田和泰的林信金總是很強勢的「指揮」,他說,先來這裡當臨時的啦,一有機會就可以考正職。於是我跟二哥借了13k買一輛打檔舊鈴木機車。從石牌到新莊。

過一個多月吧。二叔家的堂兄邱錫陣念的北一工礦冶科卻在太子汽車銷售部門,遊歷過高雄主管回台北,問我說,既然要搞車,就不要留工廠,出來當業務闖天下吧。
矛盾中,繼續在部隊裡「幻想」著昔日女文青朋友們,因為明知自己是「北二工」,那些景女、二女、一女或者各師範、中南部的等等「正常學校」,也都陸續上了大學。我還是帶著一份「肖想」寫信。

告訴幾個女生「我要當推銷員」,回信的都笑我瘋了。窮小子「賣汽車」?楞頭楞腦的,怎跟口若懸河比?其實,我也是帶著挑戰自我,加上感覺零件庫房的天地,無法讓我放蕩閒雲的日子忍受。

投身汽車(結果是貨車)銷售,第二天就有兩人「叛逃」,一個不幹一個轉去福特。去福特的張維隔天就來招喚,說魏廠長就是公路局積穗的汽油系主任,他講一句話你就可以來啦!我這兒怎好意思,又是堂兄又是他南部美濃帶上來的組長邱平昌。

於是這一梯次和跑過影片的林振南、有女朋友「臥底」的陳永銘,我們三人成為比較同夥的戰友。後來發現,三個不同組的組員,上頭都有組長「罩著」,否則面子不好過。所以當我還在摸索著「挨家問戶」開拓訪問時,突然給掛出兩輛業績,被另一組的組長給「暗諷」了一下。我這才猛然覺醒,奮力開拓,每天黑著臉回辦公室。
夜裡,我和隻身的林振南睡在松江路50號4樓辦公室的窗台矮櫃上,或者辦公桌上。被子一鋪就睡。我,仍然寫著稿子,四處投遞。

後來聽聞台大門口昔日文友吳照燕的「香草山書屋」想結束。同事中,修車技術挺厲害的葉日煥慫恿我說,一起盤下來吧,才20萬,一人一半。

我心想,10萬元,也是天文數字啊。但是,能「擁有」自己事業也是好事。結果,談好接下後,陸續在交接,葉兄突然說他不行。弄得我尷尬無比,不僅讓吳極度不諒解,還說我是要耍賴。後來即使把二妹美華拖下水,把她工作以來的積蓄全都搬出來,也要等到營業收入有一點時,才慢慢解決。

可是,傳統書店倚賴先售取現,結帳開支票,這樣的資金運轉模式,我卻因為新接手,沒一家銀行願意給支票,總說「先存乙存半年再說」。眼看這方式不能活絡,而我接手一半後,跟著老長官跳槽去推銷「發財」小貨車,原來大夥兒等的是未來三陽工業要發展轎車。於是我邊賣車邊張羅書店業務。

除了幾乎把妹妹整個辭工轉行,當年愛好詩文畫畫的一些男女文友也都集中過來,成為另類「集散中心」。特別是「小書卡」的製作,每個人都以自家創作,詩畫原跡畫出一盒盒的去參加校園書展等等,斯時有孫金君、沈恬聿與原屋主吳照燕、楊秀月等等。

稍後,黃建興、余家錦等朋友陸續退伍。於是讓黃建興因為皇冠雜誌關係,去拉了陳朝寶當發行人,要進入出版業。把外號一毛的鍾國樑拉下來投資,黃肇基也大方投資了2萬元。可是,出書的初期,竟是邀了「台灣高砂族」一位新店山裡的「半原住民」高先生編輯出版,精裝銅板紙。再則是孫密德、碧果、林煥彰、管管、等六位詩人的「詩畫集」,日前網路上竟然拍賣標價1.6萬元出售。

http://seller.pcstore.com.tw/S101227600/C1004969049.htm

這本書,即使今日也肯定是鉅資難銷。第三本是「誰來經理中國---政大青年選集」。我實在看不下去,因為根本沒有資金可以這樣玩。於是跳下來,分別請朋友去找工作,我攬下所有出版發行業務。

重整印刷叢書,第一批除了余家錦答應的台大社會所同學筆名「黃文星」的「社會學是什麼?」,黃建興向趙天儀老師要的「詩意的或美感的」及「裸體的國王」等三冊,我去找了劉中和老師拿他無稿酬的「五佰青年」,另外就是趕去台中東海花園,跟楊逵老先生要「鵝媽媽出嫁」,從成大張良澤老師委請的成大書局(大成出版社),以「贖身」方式拿回「著作權」、「版權」,花了近三萬元。

五本書成為重新起步的香草山出版。當時,我一個人曾經有過「獨守空閨」的紀錄,三餐泡麵,睡書店閣樓(羅斯福路四段1之16號,電話341-6662)。結果幾乎被胃痛給整死。後來,劉家楨突然送來他在山上的「代課老師」來當店員。以後才知道,劉是為了「好追」,送他老婆來電「看管」。大家都是一舉兩得。我終於有穩定的「店員」。

後來,我還去買了一輛「計程車」開。邊送書、結帳,邊在車上賣書(擺在後窗)。甚至一次與曹永錫、鍾國樑、孫金君、沈恬聿一同環島收書、點書、並看看能否收款。
後來,我的計程車一次在羅斯福路上出了車禍。整個狀況如今竟然是一片空白。依稀還記得的書店事務,有林義雄先生民生東路執業律師時,偶爾電話買書,他寄回宜蘭。還有是後來被稱「花媽」的陳菊,彼時仍是宜蘭郭雨新先生的助理,偶爾出現在書店門口。估計是來看看那些黨外雜誌是否仍然存在,或已被抄。肯定不是來看那些詩刊們。

這段期間,台大師生出入相當多。還唸史研所的林梵(林瑞明)也是常來。彼時,我還回到車業,在「中華鴻達」推銷「三菱得利卡」。坦白說真是疲於奔命,分身乏術。好同事杜信雄就突發奇想說,要不要找另一位同事,三人合夥經營?於是把景女、輔大的李素香小姐給拉了進來。李因男友入伍,在中華鴻達的「打工」吧?也告一段落,對文學也是十分嚮往,於是不小心進了這家小店。

然後,在黃肇基的熱心慫恿下,我居然還有閒情雅緻,偶爾是有著許慶祥的相陪,老遠跑到桃園海湖一個部隊附近的小當舖。這時候全是黃肇基老友的慫恿,我自己也不知道想的事什麼?原本在書店,白天看店,夜裡睡閣樓,自書「奮鬥」二字,腦子裡都是「男子漢不能立業何以成家?」

肇基慫恿的是建議我去追求唐健華。卻意外跟唐母歐陽媽媽成了忘年好友,並收我當成了乾兒子,常常鼓勵我先守著「乾兒子」的身分,看看有無機會「近水樓台」。也因為這樣,後來香草山出版業務陷入苦境,歐陽媽媽竟去糾纏女兒,因為女兒白天在復興書局工作,師大國文系繆天華教授非常欣賞她,連帶台灣出版業前輩,時為聯經公司經理的萬步青先生也視唐女如自己女兒。

其實,香草山出版部分在第二批的另外五冊:王拓的「金水嬸」、沈澄河譯的「要活得更快活」、目前任教東華大學顏崑陽教授的「秋風之外」、何索寫胡適的「寂寞的獅子」、陳朝寶的漫畫集「盤古開天」。可惜財務卻越來越吃緊,一、兩本書的再版敵不過庫存壓力與回收緩慢的命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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