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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恩接力活動DAY3
(2014.10 臉書上劉家楨兄忽然點名要續,不甘寂寞就寫了憤青歲月。)
憤青歲月

文青到憤青的日子

家楨兄po文點名接力,其實才過3小時左右。被點名了,好像不接棒不行,這是什麼樣的責任跟壓力呢?是一種世代的傳承、回味,或是老去的憂愁?

其實,應是不甘寂寞。

1965年,士林中學畢業,我像逃離一個自閉的世界。

怎說?小四時,父親突然意外去逝。家裡完全沒有足以負擔家計的人。二哥從木柵附中(當年有此學校)初二休學,送報、進工廠;於是等我上五年級後,只想趕快畢業工作。

誰料遇上5、6年級導師陳文祥先生,開始留校補習第二天就把正要溜走的我叫住。要我留下不要擔心補習費的事情。以後把我管得特緊,玩太瘋會狠狠的打我。要升學把我跟另兩位男生、兩個女生送進校長室。

潘銀貴校長問我將來計畫,我說「不知道」。他只是告誡我應該要定好人生目標。以後,初中三年學費都讓鎮上許李碧雲醫師(許多年前,曹永洋老師告訴李鎮源院士是她胞兄)給贊助了。當時她說,只要有能力,讀到出國留學都行。因為她早年能到東京唸醫科也是受到好心人贊助。

我的初中三年,雖有許多好老師,包括邵夢蘭校長、英文黃金利老師、國文曹永洋老師等等,我卻像逃難者般躲藏著,曹老師其實是一直到最近這10年才又連接上,他事實上是毫無我的初中印象的,因為他有學生數萬。我就是活在深度的自卑裡頭。

高中讀了「北二工」。只寫了4個志願,進了最後一個「汽車修護科」。白天開始送報並跟著小學鄰居張吳坤到伸鐵工廠。

在鐵工廠,常常有著午夜躺睡在輪船「甲板」的機會,因為那些切割下來的鐵板,原本都是船艦甲板。還沒烤紅、拉成鋼筋之前,他們是冰冷的甲板。我們累了,還要加班,也就直接當成海上浪人,躺著數算天上星星。

開學幾個月,二哥去當兵,透過關係把他原來中油的工作轉給我。中油的長輩們都疼惜老同事的後代,所以就這麼去了。時間不夠分配,便把送報、鐵工廠都給辭掉了。工廠一個同事,用他好羨慕好羨慕的表情,恭賀我成了「高中生」。那是台北濱江街基隆河岸的一家工廠,1965年深秋。

後來的高工補校時期(誰還記得有「北二工」?)同學林昌樹把我在一個人編、寫、印的「班刊」文章拿去投稿「中國語文」。意外刊出時,他比我還更加興憤。自此居然讓我走向「文青」道路。

中語的「老編」劉中和先生,是個怪才。他在「三青團」時期,從大上海帶著「五百青年」在江浙一代逃難,到台灣後,先是與李煥先生在救國團同事,因著張道藩、趙友培的關係,轉至在師大「中語」月刊擔任主編。

劉老常會寫信邀請我們這群文青小聚。不料這小聚,直到後來延續成一個「運動」。我這「北二工」是當時絕無僅有的一個。卻又因為我在「中油」的單位,搞著比鄧小平法國勤工儉學油印還多幾倍的工作。

白天週間我是擔任「信差」,跑懷寧街、重慶南路、總統府門口、貴陽街、中華路實踐大樓(或延平南路實踐堂一帶)。我的單車總是故意壓著分隔線。總是單手握著或甚至雙手放空耍酷。因為常常帶著很多私人(長官)託帶的福利社物品。

其餘時間,我刻鋼板、油印,同時就接下劉老編的「聚會通知」任務。包括後來學運時期的「通訊中心」也就在此。

家楨、肇基是「歲寒三友」的優等高材生,我能有幸認識,都跟著「中語」有關。而後,因為寫作、文友小聚,識得沈謙(已去逝的文心雕龍傳人),及他一度追求的鄭明娳老師)、高全之(有雙胞兄弟高齊之,中興大學、後來是張愛玲專家)、過世的電影老師曾西霸跟同學余立龍等等許多飽學之士。

現今上能在網路上看到的,則是當年附中聽濤詩社的李利國教授、偶爾出現的羅智成。其他記憶中仍有些印樣的,包括目前負責華山藝文紅樓的黃寤蘭、喬碧嵐、同是二女中現在遠見的項秋萍,還有當上中央一級部會大官的黃玉振。而實際在我從文青變「憤青」的重要夥伴則是溫紳(本名隨便猜)。至於後來又出現成為老婆的林意玲也是那時代的相遇。

其他女生還有女師的音樂人、藝術家,像是叫楊月娥的,比較知名後來留法又在故宮服務過的楊雪梅等等,記憶已經浮一大白。里仁書店的徐秀榮、吳娟瑜夫婦也都是「前輩」在列。

幾個月前癌症過世的陳正毅、曾被調查局嚴密追蹤的許長仁、北港貨運企業世家的李文欽等等,則是當年「憤青運動」大融合歲月的「患難之交」。值得加一筆的還有虎女沈恬聿(於十多年前廣州白雲機場空難遇害)、後來寫作殷勤的孫金君等等。

都是因為我的「宣傳本部」關係,以「我」串連出去的「圈圈」有數十個。例如板橋一帶的「文橋社」,則擁有陳熙樞、陳志欣(後Saab汽車總代理老闆)、徐正冠(厚生集團)等等。走的較近的還有鄭邁(他老爸出身裝甲旅,後轉警總,當時正是青溪幹訊班主任)、余家錦是從新竹橫山出來的傻小子(現在是產業大亨,得意兩岸)。

前述「聽濤」也是羅某不棄招攬。以後在新聞界的,還有蕭師言(他姊夫曾是國防部電訊室主任)夫婦。至於吳統雄教授雖然不熟,當年也是背著建中書包冷靜觀察世局的一員。說真的,要數算起來,都已模糊。

再說,透過「方旋(盧邦賢)」線索的北商文友,還有吳照燕、曾智愚等等。其他人或者不熟,我卻多少都有印象。後來從北一女上了台大外文的曹克蒂,透過她也認識了來自羅東後來經營「書林」的李泳泉、蘇正隆等,當時北一女還有李開復的姐姐李開敏、一位後來念了政大西語的丁心原等。

那些歲月,我膽大的胡亂抓筆,到處投稿。1968年還蒙桑品載接納一篇短篇小說「蠢」。興憤得不得了。只是中油公司的大人們十分不以為然。唯獨一位黑貓中隊下來的蕭泰生先生,對我總是鼓勵有加。這是文友之外的一個溫暖。

此外,在中油最有機會談話的,不是我的上司鄒澤民或課長劉學庸(他女兒竟然就是我士林初中的同屆),而是一個12歲被國民黨「抓伕」,頂替兄長唐望生之名入伍的孤獨老兵。這唐望生,其實也成了我青澀歲月裡一個非常巧妙的滋潤。

要感恩。除了一生貴人,當然還是家人。母親永遠最偉大。她在我10歲父親去世後更加辛苦的出外、在家工作,養豬、種菜,還曾因提過重的餿水扭斷了腳。我左小腿得了比現今蜂窩性組織炎更嚴重的病毒,腫漲潰爛至幾乎要鋸腿,是她老人家上山採藥親至找到去毒的草藥,在那個五年級暑假救回我的小命。

但是母親卻在我入伍後,小妹誤入淡水飛歌,遭到鉛中毒,延醫半年無效死去;母親當時就把自己身體搞垮,癌症爆發,再過半年,我在桃園海湖演習時,她也去世。母親嚥氣當下,我直覺不妙,請假不准那晚,我拿著實彈上膛的步槍,站2-4的衛兵,幾次衝動,幾乎就要衝進連長寢室斃掉他。(連長也是老兵,李保應)天亮後,輔導長邱進財找我,要我「回家」,我以為他是看著連長不准假,仗義協助。

不料,一回到家大妹美華鎮定的說:「信收到了?」我才恍然大悟輔導長的體貼,其實是先讀了信。大妹說,母親最後幾天因為洗腎痛苦,無法言語,總睜大眼睛看她。似乎一直問她:「你三哥呢?」

經此打擊,我會在婚後多年,學習完全尊重老婆;對一切出口辱人父母者或者任何理由下對母親不敬之人,會深惡痛絕。不無影響。

渠後,我在青年戰士報多次刊出懷念母親的文章。總是懊悔母親就等著我服完兵役後,可以接受這個浪子的一點點孝道。1973。然後,我在1974一月的寒冬,從料羅灣登艦回到高雄,望著魚肚白下的星空,走下船,茫然迎向另一回合的人生。

從金城郊區,繞過金東大武山、走回雙乳山的演習,寒冷夜空下小憩時,不知名的左右大兵怒著:「真倒楣,我在半年就退伍,還來演習。」那天,該是1974.01.14,我已經退伍10天,等候著冬季裡的運輸船。卻跟他們躺在草叢裡,聽他們抱怨。

歲月啊。40年超過的記憶。

如今,若論接力,看來只好有請溫紳、李利國,再加上許長仁吧。如果不棄,就也請吳統雄、羅智成、孫金君或陳熙樞來參一腳,如何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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